作者：刘　青

灰色人物，是指游离在正邪之间的角色，相比完全正派的好人或反派人物，“灰色人物”往往更为复杂，更为丰满，更叫人爱恨交织，给作品带来意外的效果。电视剧《城中之城》中，以赵辉为主的灰色人物塑造，层次分明、鲜活立体，人性之斑斓熠熠生辉，甚至让男主人公陶无忌工具化。

《城中之城》里最为吸睛的组合便是“中年F4”——赵辉、苏见仁、苗彻和谢志远。四人曾是大学同学，经过20多年的摸爬滚打，他们在金融界的不同领域各自精彩又彼此牵连。其中，苗彻是白衬衣的代表，谢志远彻底黑化，赵辉和苏见仁属于灰色人物，亦是该剧最为出彩的人物形象。“中年F4”这种“看今朝又忆往昔”的人物设定极易引发观众共鸣，因为出走多年，并不是每一个人归来都能“仍是少年”。有人坚守，有人沦陷，有人还在生活的泥沼中挣扎，观众如照镜子一般，映照出各自不同的人生。

剧终赵辉的伏法，却并没有带来大快人心的观感，反是让观众为其松了一口气。起初，赵辉亦是正直骄傲的，他拒绝师父戴行为营救民营企业而进行的违规操作；面对女儿高额的医药费，他拒绝了大哥的帮衬，而是通过卖房来填补窟窿。一个单亲爸爸带着郁郁寡欢的女儿，虽说是银行副行长，却连给女儿的安身之所都保不住，可怜天下父母心的无奈呼之欲出。随后，空降的行长与别扭的“小鞋”成为压倒他的最后一根稻草。于是，他联手谢志远和吴显龙“制伏”苏见仁，扳倒李行长，成功上位。观众还来不及为之欢呼，胜利背后的危险已经悄然来临——谢志远马不停蹄地拿着项目来邀功请赏，稍不满意便又是一通威胁做局。谢志远是一个为了利益可以无所不用其极的人，哪怕罔顾同窗之谊。

赵辉算不上十恶不赦的坏人，他业务出色，敢想敢干，屡屡带领手下为银行拿下新项目，开拓新业绩。他为了救女儿的左右为难与违规操作，为了还人情的身不由己，为了左遮右掩的以身试法，像极了每一个身陷生活囫囵之中的人所共有的懦弱与侥幸。所幸赵辉还有底线，当最后一切败露，他没有像大哥一样赶尽杀绝，而是及时止损、坦然面对。骄傲的，老练的，懦弱的，犹疑的，坦荡的……共同构成了一个鲜活的赵辉。他的身上是有灰度的，于黑与白之间游走的复杂人性令观众心有戚戚、感慨万分。

该剧塑造的另一个出圈的灰色人物是苏见仁，可谓人见人爱，众生欢喜。苏见仁表面看起来吊儿郎当的，不是激动得见色起意，就是为得到更多遗产想和前妻假复婚，甚至连儿子都不愿认他。然而其见色起意的背后，是对白月光李莹的无限怀想与对爱情的美好憧憬。当父亲真正离世之后，他痛哭流涕，撕掉遗嘱和假结婚证，痛心疾首地呼唤爱。可见，苏见仁骨子里还是一个重情重义的善良人。二十年前，他的白月光李莹拒绝他，选择了赵辉；二十年后，酷似李莹的周琳同样拒绝了他而属意赵辉。苏见仁为情所困，因爱生恨而站到了赵辉的对立面，不承想却在权力的漩涡中沦为了牺牲品。

中年人的情感有太多的沧桑与利益，难见真纯。这种带有青春回忆的情感演绎，放置到中年人的关系纠葛中，便显得极为妥帖又触动人心。当赵辉和苏见仁忆往昔而坦诚相见时，屏幕里的二人泪流满面，屏幕外的观众亦热泪盈眶。人至中年，还能有人隔着岁月的长河陪你一起回望青春，解开心结，彼此理解又惺惺相惜——情义无价即是如此吧。此时屏幕里的二人和弹幕上的评论皆在打趣“被PUA了”，却是幸福的共鸣。苏见仁尽管有些任性，前期因为情感纠葛也对赵辉使了不少手段，但其内心始终对真诚与爱充满向往。所以，苏见仁的被害致死是赵辉的心头痛，亦是观众的意难平。一个不完美的人物因人性之光的斑斓多姿而光彩夺目，这亦从侧面流露出观众对“真”的呼唤，对“善”的颂扬。

“中年F4”里的白衬衣代表苗彻是剧中绝对的正面人物，与争议良多的陶无忌相比，苗彻的风评一直很好。他和赵辉是多年好友，当赵辉女儿需要高额手术费时，苗彻出钱出力。作为审计人员，他恪尽职守，对赵辉多次友情提醒，望其不要偏离轨道……二十多年的友情夹杂于规则与法理之中，其间的牵连、博弈与撕扯令观众动容不已。但是法不容情，赵辉的所作所为即便有再多的身不由己，也终究要被正法。陶无忌是赵辉欣赏并提携的后辈，作为苗彻首肯的审计苗子是光明和理想的化身。当众人被尘世种种缠绕而踟蹰不前时，需要像陶无忌这种不盲目崇拜又百无禁忌的正义使者来驱邪扶正。

《城中之城》通过对灰色人物的成功塑造，打破了以往电视剧中常见的善恶分明、二元对立式的人物形象，令人眼前一亮。其对灰色人物复杂人性的多层面展示，让观众在更感真实、深有共鸣之余，也能发自内心地去回望自身，认真思索人生的选择与轨迹。（作者刘青系邯郸科技职业学院教师）